小p婚,開懷
九二一時,隨人本到了東勢。當時在人本辦公室有個小位置,於是被分派為小組長。許多志同道合的人遠地而來,我們得要在災後第三天,協助一座公園內的居民安置,以及清查附近區廓是否仍有受困者。
當時的組員年紀都比我年長。少不更事的我,也不擅與他們交際往來,只與年紀相仿的小p相談甚歡。現在想想,那時幹的事恐怕是這三十年來少數能讓自己稍事感到驕傲的事情。那時我們兩人不顧各種反對意見(當然摻雜著自以為是),執意要組織公園內居戶的自救協會。消息一出,地方政治勢力立時發動滲透攻勢,要求我們停辦。憑著年輕氣盛,根本也不甩這類訊息,趁著發送民生物資時,鼓動居戶在我們離開前一晚集會。政治人物要求在當晚上台,也被我們拒絕。這件事還引起隊上其他人的批評,認為我們太過魯莽。
題外話。現在想起來,反對意見中有個自稱野百合世代的傢伙,不斷以他的學運經驗批評我們這樣只會害事。大概是因為如此,埋下了日後我對這類宣稱的偏見吧...(菸)
當天晚上政治人物還是來了。小p持著麥克風,在台上真情留露地請居民們一定要結合起來。因為我們這些過客來來往往,永遠無法「幫助」他們。(一定程度上只是在滿足自己的臆想)居民們來得相當踴躍。而政治人物只能黯然地站在台側。其實許多細節都已失落了。甚至政治人物是否最終拿到麥克風我也不甚確定,現在寫下的字句我都得持幾分保留。腦海中的畫面中會出現架設音響時電線快速轉動的情景,但根本不記得我們是如何商請到音響、麥克風乃至舞台等架設細節(真有舞台嗎?)印象中出現有戶人家有四個孩子,但奶粉卻遲了四五天才到,盛氣的年輕人衝到總部拍桌搶奶粉。但那時的氣憤、悲怒已全離我而去。台前的小p直到現在還是這麼鮮明地活躍在記憶中,但我也記得自己躲在台下陰暗處虛脫到無力流淚...
那份無力,讓所有這一切在這一刻前全不存在,只在收到小p的婚訊時,積藏的緊張、恐懼、憤怒,才全部一次爆發...
這幾年來,只與小p短暫地聯繫。居民的謝函、組員臨行前的約定,全被我擱下。小p留德攻女高音,回國、教課。我畢業、落榜、教書、結婚、生子。彼此相通消息,但從未一同回首往事。
小p的婚事與她一樣隨興。拉著他,高高興興地走進戶政事務所,牽了名拍了照。我也是只從網路上得知,但興奮的程度竟連自身都吃了一驚。
丟了訊息給p,「孽緣...音樂老師...陸戰隊員..你們要幸福(拍肩大笑)」好下三爛的台詞。可是高興得成了漿糊的腦袋只想得到這幾個字。
p回:「還好有你 那件事應該到老只有你能跟我分享吧」
還好,人生中總有些人、事,在時間中可堪靜靜地淘洗沈澱。大四那年,我原來那麼膚淺但深刻地經歷人世間的苦難。那沈重令我不敢直視,甚至無法將自己現下走的人生軌跡部分地歸於此。我甚至愧於承認曾經眼見過、置身過。比較起來,那只能是我生命中的軼事,怎敢在深刻經歷沈痛者之前說些什麼?還好,還好這淘洗下來的人與情自在微細的連結中,讓彼此尚能捕捉、留存,在未來留供生命咀嚼。